韩国导演的水土不服中韩合拍片困局巴塞电

年,粗略统计,中国内地有近10部中韩合拍片上映。这形成了一股韩国导演前来中国“圈钱”的潮流,在韩国综艺以贩卖节目形态占领中国内地电视银幕后,中国的电影大银幕,韩国导演们也开始了虎视眈眈的征程。

引进自韩国的综艺节目《爸爸去哪儿》,因为推出了大电影,还开启了“综艺电影”的新类型

中韩合拍片的崛起,一般以年《中韩电影合拍协议》的签署为节点。这份协议给了两国电影人巨大的优待,中韩双方的合拍片,在两国都能够享受到等同于“国产片”的待遇。但显然,电影产业更成熟的韩国一方,受惠更多。

作为一衣带水的邻邦,韩国的电影环境与中国内地相比,更为宽松。但在票房成绩上,韩国都望不到中国的尾灯。年的票房冠军《老手》,在韩国拿下了5亿人民币,而咱们年的票房冠军《捉妖记》,席卷了将近25亿的票房,五倍于韩国。

相信很多影迷看海报,都想不起来年有部韩国票房冠军电影叫《老手》

这样丰盛的票仓,已经足够吸引韩国导演来华拍片了。一些嗅觉敏感的韩国电影人,其实早在《中韩电影合拍协议》签署前,就已经进入中国内地市场试水了。

年,韩国导演安兵基来华执导了恐怖电影《笔仙》,成为韩国导演来华创作的先锋。

这位科班出身的韩国导演,在韩国一出道,便拿恐怖片做敲门砖。在拍摄了三部恐怖电影后,安兵基转身成为了专业的电影制片人。他在制片上的才华,完全超越了做导演。他制片的《非常主播》、《阳光姐妹淘》在韩国都成为了卖座商业片,这让安兵基成为了韩国的金牌制片人。

《阳光姐妹淘》不仅在票房上飘红,还制造出了一众韩国新星

在《阳光姐妹淘》拿下韩国年的票房亚军后,安兵基急流勇退,从韩国电影界出走,来到中国筹拍《笔仙》。

安兵基的出走,源于中国方面的资方邀请。当时中国内地市场正被杨幂主演的恐怖片《孤岛惊魂》震惊,这部创造了万票房的电影曾经是国产恐怖片的天花板。一时间,无数中国内地的电影公司想要复制《孤岛惊魂》的神话,以恐怖片出道又颇有商业意识的安兵基成为了香饽饽。一堆中国的电影公司联系安兵基,邀请他来华拍摄恐怖片。作为在制片人岗位上工作多年的老司机,安兵基一边提高自己的报价,一边果断来华建立了自己的导演工作室。

有了工作室做谈判后盾,安兵基接拍了《笔仙》。

《笔仙》最让影迷诟病的一点是:全片没出现一根笔

多年后,安兵基谈到来华拍摄《笔仙》的经历,感叹中国电影人对于剧本的敷衍了事。他对原有的《笔仙》剧本进行了大篇幅的修改,甚至在电影开拍时,还在不断地修改着剧本细节。凭借着这份认真,只有多万元投资的《笔仙》,一举拿下了万人民币的票房,投入产出比让安兵基自己也惊喜不已。

这份惊喜,延续到了《笔仙2》。《笔仙2》在《笔仙》上映后一年就匆匆上马,这次安兵基没有更多的时间进行细致的剧本打磨,他借用了自己以前在韩国拍摄的恐怖片《凶咒》的核心故事,因为《凶咒》本身的尚佳水准,加上《笔仙1》的长尾效应,《笔仙2》拿下了万票房,已经开始微微撼动《孤岛惊魂》当时在中国恐怖片市场第一的宝座。

《笔仙2》的演员阵容里开始有韩国演员的身影

但接下来又是快马加鞭上映的《笔仙3》,让安兵基领教到了急于赚热钱的后果。

《笔仙3》开拍前,安兵基注意到,竟然有一部叫做《笔仙惊魂》的中国电影,一直在采用山寨的寄生营销方式,与自己的电影捆绑宣传。《笔仙惊魂》系列电影的票房因为借到了东风,票房并不差。安兵基联系中国投资方,将这个山寨电影告上了法庭。胜诉后,安兵基认为“笔仙”系列本身已经成为了一个火热的IP。于是他加快了《笔仙3》的拍摄进度。

或许是为了趁着IP的热度还在,安兵基走了捷径,让《笔仙3》的故事与《笔仙1》极为相似,这确实省去了很多时间。但口味已经逐渐刁钻的中国影迷,对于安兵基讨巧式的敷衍并不买账,这种讨巧最终使得《笔仙3》只拿下了万票房,与它同月上映的中国恐怖片《京城81号》的票房,是4亿。

《笔仙惊魂》在没有第二部的情况下,为了寄生营销《笔仙3》,竟然直接推出了第三部

《笔仙3》的滑铁卢,让安兵基颇有些失意的返回了韩国。直到年,他才又回到中国内地,监制了惊悚片《不速之客》。《不速之客》找来了曾拍摄限制级电影《老师的恩惠》的林大雄执导,擅长以极端化的复仇故事和血腥离奇的虐待方式吸引影迷的林大雄,在审查制度严格的中国,无法发挥特长,让这部应该充斥着韩式黑暗都市风格和阴暗人心之狠辣的电影,缩手缩脚,最终的票房成绩非常可怜,不足万。

《不速之客》的再次失败,让安兵基知道了戴着镣铐跳舞的难度。光是恐怖片的剧本如何能通过审查,就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。这让安兵基转而向恐怖片的反面——喜剧电影方面努力,毕竟安兵基的发家是靠着监制喜剧。目前正在热映的翻拍电影《外公芳龄38》(翻拍自安兵基制片的韩国电影《非常主播》),就是安兵基这次转型的尝试。

截止终稿,《外公芳龄38》票房刚刚冲过万,而它已经上映一周多了

早在执导《笔仙1》时,安兵基就对媒体表示过,他会成为一个引路人,让更多的韩国导演来华。

在韩国人脉广泛的安兵基,找来的第一个同路人,是许秦豪。许秦豪曾拍摄韩式爱情经典《八月照相馆》,他来华依旧从爱情片入手,财大气粗的中国投资方找来章子怡、张东健和张柏芝担任主演,拉来严歌苓做编剧。一向散淡的许秦豪给这部电影起了一个《花与花》的名字,但后被资方改为更有卖点的《危险关系》。

《八月照相馆》被称为韩国版的《罗马假日》

《危险关系》不同于《笔仙》的小成本,它的阵仗很大。光是请来章子怡,片方就花费了万,打破了当时华语女星的薪酬记录。

这部电影的故事,脱胎于18世纪法国小说家拉克洛的同名小说,它被无数导演搬上过大银幕。许秦豪对这个历久弥新的故事念念不忘,年时,他就已经写出了一版全新的剧本。三角恋的爱情纠葛放在现代社会,已不算新鲜,许秦豪想要用擅长的细腻手法娓娓道来。在他的想象中,这部电影应该在香港拍摄,找演技高超的张国荣和张曼玉、梅艳芳主演。但香港影坛当时正处于日渐没落的处境中,许秦豪的这个想法一直无法实现。

安兵基为许秦豪带来了中国内地电影界热钱涌动的好消息,许秦豪便带着韩国的摄制团队杀到了中国。

其实张国荣、张曼玉、梅艳芳确实拍过一个类似《危险关系》的电影,那就是年张国荣自己投资的《缘分》

依旧是审查体制和片方的急切钳制住了韩国导演。

许秦豪来华谈妥拍摄计划后,就着手根据审查意见修改剧本,这其间还有着制片方严格的时间要求。他和严歌苓开了无数的编剧会议,先是把片中的两位出轨女主角,都改成了寡妇,以便符合中国观众的道德观。然后又删掉了大段的情欲戏份——而这是《危险关系》的灵魂,它主要表现的就是人在动荡时代里对肉欲迫切需要后的空虚与无助(影片背景设定在抗日战争前期)。

在影片实施拍摄时,因为语言不通,许秦豪无法具体指导章子怡和张柏芝的表演。和恐怖片夸张的表演风格不同,爱情片需要演员有十分精准的面部表情,据当时的八卦小报报道,章子怡和张柏芝在片场不合,两人都带着情绪站在摄影机前。这直接导致了电影观感的下滑。最终,《危险关系》用四个月的时间拍摄完了电影,又花去半年时间进行后期制作,影片在中国内地上映前,因为演员薪酬占据了大部分的投资,这部国际级团队制作的电影,宣发力度极其微弱,甚至赶不上同月上映的文艺电影《二次曝光》。这导致《危险关系》的票房成绩只有万人民币,连演员及制作人员的薪酬都没赚回来。

《危险关系》里章子怡和张柏芝的不合八卦,或许真的影响到了影片质量

《危险关系》的失败,让许秦豪一连4年都没缓过来,年,他才在韩国以描绘朝鲜皇室末代女王的《德惠翁主》重新出山。

大导演在中国内地摆不开手脚,但却吸引了更多韩国二线导演来华。韩国爱情片《我脑中的橡皮擦》编剧吴基桓(合拍片《分手合约》导演)、《盲证》的导演安尚勋(合拍片《我是证人》导演)、《那年夏天》的导演赵根植(合拍片《我的新野蛮女友》导演)等均来华获取更多的导演机会。甚至有像朴裕焕这样的导演,电影处女作直接在中国开拍(其导演处女作为合拍片《热热热》)。

朴裕焕的《热热热》拍摄于年,他在中国出道,年又推出了合拍片《记忆碎片》,接下来还有合拍片《神秘家族》计划于年上映

这些处于二线乃至三线的韩国导演,来华的最大原因,就是中国电影公司对于韩国电影人近乎迷信的“来了就投”,在电影产业发展成熟的韩国,一部电影的筹备就需要漫长的准备期(韩国电影界以重视剧本著称,这标志着在前期剧本撰写阶段,导演就要无休止的等待)。而冯小刚《集结号》因聘请韩国团队进行战争场面拍摄,已经让韩国电影人在中国有了良好的专业口碑,中国电影公司认可韩国电影人这个标签。韩国电影人来华,可以迅速组建摄制组,说拍就拍,这种机会吸引了一批因名声有限而无拍片机会的韩国导演们。

与安兵基和许秦豪不同,这些二线的韩国导演拍摄的电影均是以类型片为主的小成本电影,回本迅速,不赔便是赢。况且这些韩国电影人有着基本的职业素养,严格执行中国片方“一个月就拍完”等严苛计划,他们不会像安兵基或许秦豪那样对剧本反复修改,很多人拿中国当做类型片的试验场,期望能通过“听话”获取更大的拍摄商业片的机会(韩国的大制作电影与中国相比,十分稀缺)。因为名不见经传,他们对于票房也不用承担太大压力。

《集结号》里专业的战争场面,让韩国电影人在中国成为“职业化”的代名词

顺着这股东风来华的,还有韩剧导演们。

《来自星星的你》导演张太维,在剧集走红中国内地后,半年时间收到了五十多封中国电影公司的邀约。他选择了讲述女强人创业的电影项目《梦想合伙人》。

韩国的电视剧,非常依赖编剧,导演更像是实现编剧理念的工具。这让韩国的电视剧导演很难从电视的小银屏跳到电影院的大银幕上,张太维有了拍电影的机会,自然倍感珍惜。他从韩国电视台停职,举家前往中国为拍电影做准备。他遍访了中国的企业家,通过各种访问获取的信息埋头创作剧本。

但这些信息都是浮于表面的官话,有着太多面对镜头和话筒的修饰,这让没有过硬编剧团队帮手的张太维吃了“不接地气”的亏,他还没有真的吃透中国的创业环境和普遍的创业历程,就又被资方赶着上了战场。虽然该片起点很高,以陈可辛《中国合伙人》为票房目标,但这样一个将女性电商网站作为描绘重点的电影,却拍得像是个创业童话,最终这部中国电影公司保底3亿的电影,票房只有万。

《梦想合伙人》里的三位主角,设定过于简单,这侧面证明了韩国导演对于中国女性的认识不足

事实证明,虽然中国的电影市场人声鼎沸,但韩国导演在此很难分得一杯羹。

从年的《笔仙》,到今年的《外公芳龄38》,四年间,韩国导演在中国合拍了近20部电影。这20部电影里,只有3部过亿影片。而这3部电影中,《分手合约》有因《失恋33天》和《捉妖记》而成为票房神话代言人的白百何,《我的早更女友》则搭上了贺岁档热片《撒娇女人最好命》的快车,两片均由周迅主演,《我是证人》更是有着横扫90后影迷的杨幂与鹿晗……可以说,这三部电影在中国市场获得的成功,和韩国导演关系不太大。

在《梦想合伙人》票房惨败后,导演张太维对媒体诉过苦,说“其实我不太理解女人创业这种事,在韩国,女人创业很少……这次失败,就像《鸣梁海战》这样的韩国票房冠军在中国赚不到多少钱一样,我们想要在这里(中国)扎下根,需要更长时间的身处中国……我清楚中国的公司对拍电影非常急,我们还需要适应。我知道世界电影界有‘香港速度’,我们曾经追赶过。现在我们要追赶的是‘中国速度’,我还有信心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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