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翻阅历史,早在千年前,爱民如子的安溪开先县令詹敦仁就用自己的言传身教告诉人们:修身养性,以善养人,才能避开轻浮之举。居官时,詹敦仁辟县兴业,清正有为;后淡泊名利,归隐山野,留下众多脍炙人口的田园诗赋。
人物名片
詹敦仁,字君泽,号清隐,生于后梁乾化四年(年)。先世河南光州固始人。五代时期安溪开先县令。敦仁为政,德惠居多,勤政爱民、清修砥节。《安溪县志》《泉州府志》《八闽通志》《十国春秋》等皆有其传。
纪念馆内奉詹敦仁夫妇神像
聪敏好学负有壮志
詹敦仁,字君泽,自号清隐,世称“清隐先生”。生于后梁乾化四年(年),祖居河南光州固始。其祖父詹缵随王潮入闽,授金紫光禄大夫行营兵马使,后隐居仙游植德山下;其父詹世隆,任兵曹录事参军,官至尚书省校书郎。詹敦仁自幼聪敏好学,詹缵曾对詹世隆说:“兴吾家者,必此儿也!”(《清溪詹氏族谱》)敦仁年轻时颇有鸿鹄之志,其诗自述“少年五鼎独能扛,自谓才能世少双”,另有“浩歌发清风,胸怀天宇大”之句,可见抱负绝不一般。
唐末诸侯混战,生灵涂炭。闽国龙启年间(公元—年),詹敦仁以监籍升为四门义学士。此时的他对世事洞若观火,“盈虚消息自能明”。可惜闽国在王审知之后,政坛一度陷入极度混乱局面,相继出现弟杀兄、子杀父的惨局,为争王图位,各种势力撕破脸皮互相倾轧,血腥暴虐、残酷镇压一时弥漫整个闽地。这种形势下,詹敦仁注定壮志难伸。杀父夺权上台的闽王王昶颇为赏识詹敦仁,命他参决军机大事,“强以袍笏”,打算用高官厚禄来笼络他。但是詹敦仁不齿王昶的为人,坚辞不受,并以诗明志:“争霸图王事总非,中原失统可伤悲。往来宾主如邮传,胜负干戈似局棋。周粟纵荣宁忍食,葛庐频顾谩劳思。江山有待早归去,好向鹪林择一枝。”表达自己宁可闲居山野,也不愿充当没有脊梁的行尸走肉的坚定心志。为避出仕,他还隐居于泉州清源山下。
灵惠庙位于安溪县祥华乡美西村佛耳山麓
改场为县功垂千秋
开运二年(公元年),詹敦仁终于等来一展才能的机会。当时南唐节度使留从效据有漳、泉二郡,他对敦仁的才识同样十分看重,欲“辟之为属”。敦仁在推辞不过的情况下,请求“监小溪场”,并撰《留侯受南唐节度使知郡事,辟予为属,以诗谢之》曰:“晋江江畔趁春风,耕破云山几万重。两足一犁无外事,使君何啻五侯封。”鼓励留从效放下干戈、发展农业生产,也使饱经磨难的闽南百姓有喘息之机。
灵惠庙大门口有“清隐古地”门额
小溪场原本地属南安,物产丰饶。但由于时局并不稳定,直至后周显德元年(年),詹敦仁才真正到任小溪场视事。在小溪场,詹敦仁发现这里“地之所产者,獐麈禽鱼。民乐耕蚕。冶有银铁,税有竹木之征,险有溪山之固……”(见詹敦仁《新建清溪县记》)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,于是动了将之建成县邑的念头,提笔亲自写了请求置县书给郡守。后周显德二年(年),詹敦仁的请求获得批准,小溪场“增割南安近地”正式置县,并更名为“清溪”(宋时易名为“安溪”)。詹敦仁也顺理成章地当上清溪县第一任县令。
清溪开治,当务之急就是兴建县城。詹敦仁利用农闲之时,征召农户建盖治所、城楼等,每户只需从役3天,故而无人有怨言。整个建造工期未超过一年,县城就宣告竣工,这在当时堪称高效。县城甫成之时颇为壮观,詹敦仁在《新建清溪县记》载曰:“崇门竖楼,所以严其势;绳廊周宇,所以处其吏。屋不华而加壮,寝仅足以为安。居民鳞次,雍雍然以和;官廨翼如,济济而有辨。由陆而至者,必出其途;自水而运者,会流于下。坐肆列邸,贸通有无;荷畚执筐,各安职业。土沃而人稠,风淳而俗朴。”可见当时的县城不仅包含了县衙、官廨、城楼等建筑,就连水陆交通、民宅市肆等也尽皆规划在内。难怪后人评价詹敦仁:高瞻远瞩,改场为县,奠民攸居,此功可垂千秋也。
倡导儒术文教始兴
在现今安溪凤冠山下坐落着一座“安溪开先县令詹敦仁纪念馆”,馆内有詹敦仁圣像、詹敦仁生平事迹及图解、詹敦仁及其子詹琲诗词十八屏、詹敦仁亲笔撰写的《新建清溪县记》碑、明万历年间礼部尚书黄凤翔撰写的《重修开先令祠记》碑,以及“父子封侯”牌匾(詹敦仁、詹琲于宋时被赐封为侯)等物。纪念馆规制古典,巍峨高峻。
詹敦仁曾作《勉儿》诗一首:“明时方急士,儒术可谋身。报国丹心赤,传家黄卷新。窗檠宜自勉,蔬饭莫嫌贫。吾老子应少,禄荣须及亲。”教育子孙应奋发图强、立志报国,使家族得以振兴。
安溪置县之初,文教未兴,居民未经教化,就如同《新建清溪县记》所云,“其奈地华人夷,业儒者寡,是岂教有未及者欤?殆亦习俗有待而化者欤?”基于这种情况,詹敦仁提出文教,曰:“教之,令固不敢不勉。而从令之教,尔邑之人当交相劝勉,以副令之愿望”。正是在詹敦仁的推动下,清溪文教始兴,这也使詹敦仁与后世的安溪儒家文化有了更深一层的羁绊。
俯身大地躬耕野园
詹敦仁对清溪县贡献巨大,但他天性逸隐,并不耽迷宦场。宰邑一年多后,詹敦仁便举荐王审知之孙王直道继任清溪县令,自己则退隐于佛耳山中,俯身大地,回归自然田园,进行与世无争的“自我隔离”。
安溪开先县令詹敦仁纪念馆的建筑宏伟壮观
佛耳山,据康熙《安溪县志》载,原名“佛天山”,因为形似佛耳,故而得名,“詹敦仁谢令隐此,作堂清隐,自为记”。据说,詹敦仁很喜欢这座山,打算在此长期隐居,就披荆斩棘地进行垦荒,不曾想却在山间偶遇鹿群。詹敦仁告诉族人:“无惊使骤。”意即不要打扰鹿群。于是就在鹿群生活的地方“结庐居之”,鹿与人相安无事,和谐共居。
詹敦仁其实还是一位忠于内心的田园诗人。他晚年的诗意境高远、空谷绝尘,称他为“闽南陶渊明”也一点不为过。
隐居佛耳山期间,詹敦仁笔下文字流露出对大自然深切的情感。他的《山居吟》曰:“春瓮新开笑语哗,桑麻谷粟五侯家。柳翻新袖莺调曲,鸡主司晨蜂投衙。”《行山吟》则赞曰:“一片青山值万钱,牧童笑指有牛眠。我来多种松杉木,绿荫苍苍不记年。”充满了对田园野趣的描述,袒露了其热爱自然的心迹。
而对于饮食,詹敦仁认为应抱有朴素之心,只求蔬饭果腹即可。他自己也是这么以身作则的,在《柳堤诗》中,他描绘了自己的田园生活:“种稻三十顷,种柳百馀株。稻可供饘粥,柳可爨庖厨。息耒柳阴下,读书稻田隅。以乐尧舜道,同是耕莘夫。”种的稻谷用来煮粥,栽的柳树其叶子可以用来生火做饭。累了可在柳树下乘凉,有精神了便在稻田间读书,何其快哉!
还有一物是詹敦仁的“挚爱”,那便是茶了。他曾作《受龙安岩悟长老惠茶,以此作简》一诗:“泼乳浮花满盏倾,余香绕齿袭人清。宿酲未解惊窗午,战退降魔不用兵。”表达自己对茶的“余香绕齿”的喜爱。另有《与介庵游佛耳煮茶待月而归》诗云:“活火新烹涧底泉,与君竟日款谈玄。酒须迳醉方成饮,茶不容烹却是禅。”这些都为安溪茶文化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。
据《安溪县志》载,佛耳山原名“佛天山”。
清隐一隅袖手西归
如今漫步上安溪佛耳山,遥望山顶峰峦起伏之势,确实状似一朝天大耳。只不知千万年来,此山在倾听何音?
当年躬耕佛耳山时,詹敦仁曾在山中建“清隐堂”。后来,他在《清隐堂记》中这样陈述:“(佛耳山)峭绝高大,远跨三乡。有田可耕而食,有山水可居而安。予既卜而筑之,爰取清幽之义,榜所居之堂曰‘清隐’。”对于“清”字,他还有进一步的解释:“若夫烟收雨霁,云卷天高,山耸髻以轩腾,风梳木而微动。殆若晓妆睹镜,夜籁沉声,寒泉聒耳,戛玉鸣琴。非宫非羽,五音不调而自协;不丝不桐,五弦不抚而自鸣。此其所以为清者也。”但光是山的“清幽”还不足以打动詹敦仁,他最爱的还是清闲的适居、清淡的饮食、清心的自我修养:“春而耕,一犁雨足;秋而敛,万顷云黄。饥餐饱适,遇酒狂歌,或咏月以嘲风,或眠云而漱石。是非、名利,荣辱、得丧,皆不足为身心之害,此又所以为真清者也。宜乎斯堂以清目之。”时隔千年,这篇《清隐堂记》读来仍令人津津其味、悠悠其思。
詹敦仁一生著述颇丰,有《清隐堂》《清禅集》等行世。在他卒后,“吏民如丧所亲,道路号泣,立像作佛事七日”。据文献载,詹敦仁临终之时,还在自己的画像上题写“清者其形,隐者其迹。千古虚名,一朝过客。袖手西归,风清月白”的自我评价之语。后来,百姓在县厅外东界建詹祠,纪念、奉祀这位开先县令。今在安溪县祥华乡美西村(佛耳山麓)有一座敕赐灵惠庙。据介绍,敕赐灵惠庙为安溪詹氏祖庙,前身是詹敦仁的故居“清隐堂”。庙中间奉祀詹敦仁夫妇神像,左边奉祀其父母詹世隆夫妇神像,右边奉祀其子媳詹琲夫妇神像。离灵惠庙不远处,詹敦仁之墓迄今犹存,系安溪县文物保护单位。
回想詹敦仁清心寡欲的一生,他那人与自然诗意共居的历史画面,或许能给久违自然的现代人带来一缕山水间的清风和花香,就像李白的那句诗一般:“总有人间一两风,填我十万八千梦。”
□泉州晚报记者吴拏云实习生万涵兮文/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