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言——
这是在图书馆《四野老兵回忆录》的一篇文章中看到的:一位四野老兵的儿子根据父亲多年来断续零散的口述,用心整理出来的一部回忆录。
本文取自书中的一些段落,从人物的第一视角,来讲述一名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的老兵,跟随钟伟将军在东北战场的征战纪实。为方便写作,下文将用第一人称来讲述这段激情燃烧的岁月!
苏北出发,全师挺进东北
年9月2日打下淮安的第2天下午,命令下来了,要我们师(新四军第师黄克诚部)去东北。北上的部队有7旅、8旅、10旅、独立旅另个特务团,全师人,10月1日从苏北出发,兼程北上。
我当时在新四军师第10旅第0团营机炮排重机枪班。部队出发前,上级命令我们师把装备留下移交给地方部队。还说东北武器堆积如山,口号是:要和国民党争时间,抢速度,只要徒手走到东北就是胜利!
临出发前,部队一次性给每名战士发了4双鞋,我意识到这是要走远路了。黄克诚师长还是很清醒的,强调部队精简必须保证战斗的基本装备不能丢,所以我们师的武器装备基本都带上了。
到了东北才知道,根本不是那么回事,哪里有什么堆积如山的武器?这要是按照命令真的移交了装备,那我们到达东北的第一年就只能是赤手空拳地去与国民党打仗了……
我们是从冷口出关的,在蒙古过的春节,春节过后奔赴前线,在沈阳北面的铁岭与国民党部队接上火。当时连里传达的敌情情况是国民党调集了精锐新1军、新6军几大主力十余万人,计划三个月占领全东北,我们的任务就是坚决阻击国民党军的进攻,粉粹敌人三个月占领东北的企图。
当时我们从苏北一路走到东北,部队已经相当疲劳,非战斗减员不少,连棉衣棉鞋也没有,一到东北还来不及休整,直接就和敌人干上了。
国民党部队是坐着美国的飞机、军舰从缅甸到东北的,都是号称王牌的主力,清一色的美式装备,连军装都是美式卡叽布,说是浑身上下没有一根中国的布丝,骄傲的很!嚣张的很呐!
我们部队在铁岭与敌人接上火,一面打一面退,退到开原后又守了四天,再退到四平城下。
四平保卫战
进入东北打的最残酷的一仗就是四平保卫战,四平保卫战打了51天,那炮弹呀白天黑夜的打,炸的呀天翻地覆的,每个人的耳朵都听不到声音了,大家说话全是用手比划像打哑谜一样。
开始我们10旅是在四平街的正面阻击敌人,打了十几天之后被调整到四平东南面的丘陵地形上。白天主要防止敌人炮火袭击,晚上利用夜暗向敌出击。
我们重机枪班被配置在主阵地翼侧的一条山腿上,敌人炮火打不着,当敌人向主阵地发起集团冲锋时,战斗队形的侧面正好暴露在我的射击界面上,每次都把进攻之敌打的蒙头转向。
打到第51天,总部决定放弃了,四平保卫战就这样结束了。部队接到撤退命令,所有部队立即开拔一路向北撤退,这是我们到东北最背的时候,别说抢占东北,能不能在东北站住脚跟都成了最严重的考验。
我们10旅断后,和追击的敌人保持着接触,且战且退。这时候我被调到了通信班,也是营首长的警卫班,平时行军打仗都是跟着营首长形影不离的,宿营时也是跟营首长住在一起。
过了几天,营长、教导员从团部开会回来,我就听到营长和教导员在里屋争吵:“我一个营长留个通信员都不行?”
教导员劝营长说:“这可不是团里要调的,是旅里指名要的,我们没价钱可讲,要无条件服从!”
通信班和营首长都是住在一起的,一间大房子,里屋住着营长、教导员、书记等,通信班住在外屋,里外屋是通着的,我也不知道是在说我,教导员把我们排长叫过去告诉他,让他马上送我到旅部报到。
我被调到了旅部
这样我就打起背包跟着排长去了旅部通信科,他把我带到了通信科交给了通信科长,我就在通信科呆下来了,其实也没啥具体事,白天在科里打打杂,晚上与通信科长就睡在一个屋里,一共呆了半个月。
这期间通信科长什么也没说,两个星期过后通信科长跟我说:“你不错嘛,睡觉也不说梦话,行了,你去警卫排吧!”
弄得我丈二和尚摸不清头绪,我这一头雾水的来到警卫排,小高已经在排里等我了,小高是旅长的警卫员,小高说:“旅长叫你去。”
我问道:“旅长叫我一个大头兵去干什么?在哪儿?”
“在村后面山坡上散步,快去吧!”
我跑步到村子后面的山坡上,看到钟伟正站在那儿,我喊了一声报告!向首长敬礼然后立正站好。
钟伟是个小个子,他上下打量我一番,一句话就挑明了:“给我当警卫员,想不想干?”
我那时候是个大头兵,没文化,也不知道拘束,也不知道害怕,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,我回答:报告首长,不想!
他可能对我的回答感到很意外:“为什么?”
我大声的回答:“报告首长,因为我不是党员,所以不够格!我也没上过学,不识字!”
其实我当时是真不想呆在旅部,从营里被调到旅部通信科已经把我闷得不得了,更别说给首长当警卫员,哪有在连队当重机枪射手那多痛快?
听了我的话,钟伟板起了脸:“不识字可以学嘛!回去吧!”
我高兴地给钟伟敬个礼,他最后一句,回去吧,我理解成让我回连队继续当我的重机枪手,所以特别高兴地跑回去打背包准备走人。
给钟伟当警卫员
我回到警卫排刚把背包打好,小高就来了,他抱着一大堆东西放到我面前,有两支枪,一支左轮手枪、一支20响驳壳枪,还有望远镜、干粮袋、图囊等好些物品。
我问:“这是干什么?”
小高笑道:“这些东西全都是配发给你的呀!以后你天天都要背在身上,跟我走吧,还有好多东西要交给你。”
从这天开始,我正式给钟伟当起了警卫员。旅部警卫排有三个班,其中两个班是警卫班,负责外围警戒,站岗放哨。另外一个班就是我所在的内勤特务班,专门负责旅首长的贴身警卫,我专门跟着钟伟。
这一跟就是5年,从白山黑水一直到广西友谊关。
给首长当警卫员,并不是件轻松的事,不过我因为当兵之前就在城里的点心铺当学徒,那时候当学徒头一年是什么技术活都不让学的,就是给老板一家打杂,扫地,倒水,烧火,招呼客人,得空还得给小老板娘看孩子,反正什么都干。
有了这个经历,现在当警卫员,照顾首长起居,当然不用教一下子就快速上手了。每次出发,快到宿营地时我就快马跑到本队前面,先到宿营地找到管理科给首长选定房子,打扫干净,铺好行军床,然后烧好开水,等首长一到,饭也搞好了。
钟伟是湖南人,但喜欢北方口味,最喜欢吃饺子了,每次量不多,20个左右,吃过饭他马上就开始工作。这时候有的首长警卫员还在手忙脚乱的忙活,包括司令部的科长们,他们都要围绕着钟伟转的,首长一叫跑步就到,还饿着肚子,往往背后跟我诉苦:小伙子你能不能动作慢点,让我们把饭吃上再来叫。
四平保卫战结束之后,东北民主联军一直在后撤,撤过长春最后撤过了松花江,其它部队按照东野的部署,撤过松花江休整的休整,分散打土匪的打土匪,搞根据地建设,我们10旅撤退到了齐齐哈尔,也开始分散打土匪搞土改,按照中央的战备部署建立巩固的东北根据。
打不打靠山屯,师长与政委意见出现分歧
东北民主联军司令员林彪是一个十分有个性的帅才,当年在东北战场上,但凡林彪喜欢的将领通常也是特别有个性的,钟伟是其中最有代表的一个。林彪常常说:“指挥员要敢于打违抗命令的胜仗,像钟伟打靠山屯一样,三次违抗命令。”
靠山屯战斗最能体现钟伟的个性,打靠山屯时我就在钟伟身边,那时候我们10旅已经整编成东野2纵第5师。年10月,我们粉粹了东北国民党军个月占领东北的企图,给敌人造成巨大损失。
国民党军经过4个多月的调整补充,制定了“先南后北,南攻北守”的作战计划,由过去的长驱直入,全线进攻,改变为局部的重点进攻,集中兵力进攻我南满根据地,妄图先消灭或逼退南满我军,尔后进攻北满,实现其占据全东北的战略企图。
为了打破国民党军“先南后北,南攻北守”各个击破的企图,我东北民主联军从年1月5日至月16日,发起三次南渡松花江战役,三下江南我们5师全部都参加了。
月8日10时,我跟着钟伟师长自万发屯地区三岔口南渡松花江,5师根据东总的命令计划经靠山屯进至德惠东北,配合1纵、6纵,歼灭德惠东北大房身之新1军5个团。
月9日到达靠山屯西南,听见西南姜家屯和王奎店那边乱哄哄的,师长命令侦察科长向靠山屯方向派出侦察,侦察员抓回一个舌头,这是个兵油子,审问他的时候一点也不在乎,说抓我个大头兵有什么用?村里面大官多着呢!
经过审问并综合分析各方面情况,钟伟判断88师还在靠山屯一带,打还是不打,出现两种意见:一种意见认为应坚决执行东总的东进命令;另外一种意见认为应该立即抓住战机,歼灭当面之敌。
说白了就是师长和政委发生了激烈冲突,钟伟要在靠山屯就地歼灭当面之敌,同时调动敌人,主张应该毫不迟疑立即就打。当时我们5师的政委是霍大真,他坚持要按照东总的命令马上东进!
霍政委说:“老钟啊!东总十万火急,急电命令我们东进,靠山屯不是我们的任务啊!”
战机稍纵即逝,钟伟急了,拍桌子骂娘,最后以个人名义直接给林彪发电,说我不去东面了,我这里已经有一大坨敌人,你也赶快调动部队先把这股敌人消灭了再说。
违令攻打靠山屯,师长指挥司令员
好一个钟伟,从配角变成了主角,调动了全局,他这个师长指挥了林彪这个野战军司令员。
听说钟伟抓住了88师这条大鱼,林彪反应迅速,当即决定改变原作战计划,将主力西移靠山屯西南地区,寻机歼灭71军主力。
为此,一面令5师一部于拉拉屯拼死堵住援敌,一面调集1纵、2纵、6纵,炮兵等六七个师西移,向敌71军展开合围。5师于月10日夜攻克靠山屯据点,全歼守敌千余人后全力投入堵击、追击敌71军的战斗。
战役主力1纵、6纵于11日中午至12日中午一昼夜时间在郭家屯地区取得歼灭敌71军余人的重大胜利。此战钟伟不仅歼灭了当面敌人的有生力量,更重要的是调动了敌人,造成围点打援之势,为大量歼敌创造了有利战机。
我们当时目睹了首长之间的争吵,这在战争年代也是常有的事,不过这次显得不同寻常,感觉有情况。打了胜仗也没有高兴的气氛,作战室里空气沉闷,科长、参谋们都悄悄走开了,只有师长和政委两个人呆在里屋。
钟伟蹲在屋角那儿,霍大真盘腿坐在炕上,两人都不说话,屋里死一般的静。突然外面一阵躁动,门帘一掀,我不由的一惊,进来了……
只见林彪走进屋里,习惯性地抖动一下肩头的狐皮毛领大衣,在此后的岁月里,我又多次目睹这个习惯性动作,永远刻入了我的脑海之中。
陪同人员连带我们警卫都站在外屋,林彪一进门,钟伟立即原地起身立正站好了,霍大真显然没有估计到林彪一声招呼都没打突然就来到5师,下意识的就这么在炕上立正站着,他本身又高又胖,居高临下看起来有点手足无所措。
林彪在东野享有崇高的威望,向来是没有废话的,只见他在屋里走了一个来回,劈头就问霍大真:“电报上为什么只有师长一个人签名?”
政委霍大真报告:“东总电令我们东进!”
林彪反问:“东进是为了什么?还不是为了消灭敌人嘛!”
林彪就是这样,句句都点在关键处,一句废话没有。后来东总专门发了嘉奖令并通报全军,表彰5师在靠山屯战斗中发挥的重大作用。一时间钟伟的名声大振,常胜将军的美誉在东野里一下子传开了。
第一次听人这么叫,是我跟着首长回齐齐哈尔休息,西满军区司令部请他吃饭,我们一行风尘仆仆的跟着首长进到屋里,一桌人都站起来鼓掌:“欢迎常胜将军!”
这是我第一次听人家这么说,当时我们几个警卫员也觉得很光彩!
彰武战斗钟伟给我记了一个大功
彰武攻坚战时,在5师的进攻路线上有一个大粮户的土围子,战前侦察得知,敌人在这个土围子屯有一个连的兵力,在我军进攻前夕,守敌全部撤离收缩进了城里。这样这个土围子也就不再是个障碍。
没想到的是,部队展开后情况突然发生了变化,侦察员回来报告:敌人趁着黄昏又悄悄来了个回马枪,一个加强营的敌军重新控制了土围子。
此时各攻击部队已经出发了,完全不知道敌情发生了重大变化,特别是主攻部队完全没有准备,一旦进攻发起,部队腹背受敌,不但自身可能遭受巨大伤亡,还会影响战役全局。
钟伟急了,有线还没有通,无线通讯战前要保持静默,通信科派出的2批通信员全部牺牲了,钟伟想了想,眼晴瞪着我:“你去!一定要把情况送到,回来给你记一个大功!”
当时我已经是警卫班长,人家说大战当即,正是敌我双方较劲的时候,钟伟怎么会让自己的警卫员出去执行如此危险的任务呢?
这就是钟伟打仗用人的一个特点,他可能说不出来什么孙子兵法知己知彼百战不殆,但每战他特别重视侦察,除了自己到前沿反复查看地形外,侦察科长前出侦察也经常叫我跟着去。
有我一起去,侦察科长是最高兴的了,首长贴身警卫一起执行任务,回来连汇报都可以简单多了。所以每次侦察,侦察科长基本上都拉上我。彰武战斗前的侦察,侦察科长也曾经带我一起参加过,敌情、地形我还是比较熟悉的。
我向钟伟一个立正:“保证完成任务!”
跳上马就出发了,夜暗之中我飞马驰聘,还没有到敌人控制的土围子附近我就下了马,找到一个隐蔽处把马拴好,然后不走大道,利用这一带的沟沟坎坎,躲过敌人布置的几道警戒线,七拐八拐终于找到了主攻部队首长,通报了部署调整情况,顺利完成任务。
彰武战役结束后钟伟给我记了一个大功,当时还没有分一等功二等功三等功,只分成大功小功,立一次大功是非常不容易的。
战斗生涯中的钟伟将军
俗话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,钟伟能打仗会打仗,都是建立在吃透上级意图,摸清楚敌情、地形,做到不打无把握之仗。他的工作特点也跟他的个性一样鲜明,
一是缜密思考,每个战役前夕,战前准备思考阶段,那是天塌下来,谁也不能打扰的,盯着地图一站就是几小时,听说林彪也是这样,每当这时候我就会把作战、侦察、通信等几个科长通知到位。
我守在门口,天大的事也不打扰他,他站在地图边看边思考,从来不主观,想到什么问题,马上喊叫谁过来,那都是一溜小跑的。他是真正做到了像林彪所说的,等战斗打响的时候,指挥员必须把地形、敌情及各方面的情况烂熟于心。
所以他对当时林彪那一套:一点两面,三三制,四快一慢,四组一队理解的相当透彻,贯彻的也是相当灵活的。钟伟本身没有多少文化,据说读过几年私塾,参加平江起义在红三军团从普通一兵干起,成长为一个优秀的高级指挥员,这跟他主动好学,打仗愿意动脑子,善于总结有直接的关系。
除了在战争中学习战争,他还不放松战争理论的学习。那时候东野在齐齐哈尔有所步校,回到齐齐哈尔休息时,钟伟经常跑去那里与战术教员们交流,上次打过的一仗,他是怎么指挥的,有什么问题,指挥还可以怎么样改进等等,有时候争论的脸红脖子粗的。
学校组织过几次“一点两面”战术观摩演习,还专门请他去做指导,所以他很注意学习,也善于学习,喜欢思考钻研战术问题。在东野那么多指挥员里,优秀的很多,但钟伟算得上出类拔萃的,不然林彪不也会把他从师长直接提拔为纵队司令员。
钟伟打仗从来都不是只蹲在指挥所发号施令,一贯的靠前指挥,深入一线。其他首长也曾经劝过他,但改不了,战斗一打响,他就是一句话:“参谋长,这摊子交给你了!”
然后就自己跑到主攻方向去了,这时候我们一般是4、5个警卫员跟着他,既当警卫员,更多的时候当通信员,打开突破口,投入预备队,这都是每次战斗最激烈最紧张也是最关键的时刻,我们都是跟着首长在一线前前后后的跑,传达他的命令。
陷入重围,险酿大祸
每一次战斗开始后,钟伟都喜欢带着我们往前沿插,靠前指挥是他最乐意去做的事情。但这样的次数多了,有一次差点出了大事……
那是木头庙战斗,我们包围了敌人,这时候从东南方向飞来一架敌机,飞机在敌人阵地上空盘旋两圈之后由西北方向飞走了。当时钟伟判断敌人要组织向西北方向突围,便及时调整攻击部署,向预计敌人突围方向机动兵力。
我们原来是在东南方向的,调整部署后我们跟着钟伟准备向西北方向运动,正护卫首长走着,突然前面出现几百号敌人,乱哄哄的就冲了过来,躲已经来不及了,这时候钟伟身边只有我带着4个警卫员,情况万分危急。
钟伟一蹦老高,也来劲了,他掏出自己那把小左轮喊道:“我当班长,听我指挥,打他狗养的!”
他当班长,开什么玩笑?
关键时刻我还是相当冷静的,马上命令两个警卫员把首长架下去,我带着剩下的两人准备战斗!
当时我们警卫员是双挎,人手一支美式卡宾枪,还有一支驳壳枪,我们3人各自抢占有利地形,先甩给敌人几颗“手掌雷”,掩护首长后撤。
敌人已经近在咫尺,靠我们3个人是挡不住几百号敌人的,正在这时背后传来一阵杀声。百十人的一支队伍从背后冲杀上来,里面又是老百姓又是民兵的。
原来刚才两个警卫员架着钟伟几乎是拖着跑下山梁,下到山沟里迎面就看见山沟里正隐蔽着不知道是哪个部队的担架队,钟伟扬起手里的小左轮,砰!砰!砰!朝天就是三枪,大喊道:“我是钟伟!我命令你们立即给我冲上去,把我的警卫员给我抢下来!”
这就出现了刚才的情景,担架队嗷嗷嗷叫着冲上来,逃跑的敌人如惊弓之鸟,慌不择路,我跟带队的干部打了个招呼,赶紧下去保护首长。战斗结束后听说那个担架队抓了不少俘虏还立了功,这是我跟着钟伟这几年来最惊险的一次。
生活中的钟伟将军
前几年有本报告文学,描述钟伟能打仗也喜欢玩,每次打完仗,自己就跑回哈尔滨跳舞、喝酒玩去了……
其实根本就没有这回事,反正当时我是从来没看到过首长跳舞。那时候每次战役结束,部队休整,首长们都有分工的,各种工作千头万绪。钟伟每次回齐齐哈尔都是我陪着的,首长回去主要是休息,然后利用这个时间会去检查一下身体。
当时西满军医院,医生、护士都是日本人,每次都是我陪首长去检查身体,再每天接送日本护士过来打针。那几个日本医生、护士跟我们几个警卫员混得都很熟。
反正我没见过他跳舞,至于说解放之后是不是学会了,我不知道。不过钟伟喜欢听戏看戏,齐齐哈尔嫩江大戏院去过几次,后来从5师师长直接提拔当12纵司令员(后改为49军)以后,我也陪他去过几次戏院,不过不多。
解放沈阳的时候我们接收了国民党部队一个京剧团,解放天津时又接收了陈长捷的一个京剧团,下江南的时候光我们49军就有两个京剧团,经常有演出,钟伟看得津津有味。
有人说钟伟喜欢骂人,据我观察,他骂人是看人的,对熟悉又喜欢的人一高兴口头禅就来了,张嘴就开骂。对不熟悉不喜欢的人,钟伟理都不理你,更不会骂你,那时候在首长身边听到他骂人特别高兴,说明他跟你没说的。
钟伟就是这么一个人,不会藏不会掖,有什么只直接说,会耍脾气,有天他在屋里喊我,我跑进去看到他已经刷了一脸的肥皂沫,准备刮胡子,他问我刮脸刀呢?
我说:“放你洗脸盆旁边了。”
他说:“你给我找来?”
我里里外外没找到,他就开骂了……
这把刮脸刀是得的新1军的战利品,美国货平时用得顺手,弄没了首长当然不高兴。但我知道肯定不是我弄丢的,我估计应该是前两天他家属来队带着大儿子国飞,是孩子把它给带走了,因为那天我看到孩子在玩,不过我没吱声,也没分辩。
国飞是钟伟的保姆老郭一路从苏北用筐子挑到东北的。再回头说,回到齐齐哈尔,那时候钟伟一家是住在齐齐哈尔天主教堂那个院子里的,我找到国飞,问他:你爸爸的刮脸刀是不是你拿了?
果然在他那儿!
我把刀拿回来交给钟伟:“你看这刮脸刀不是在这儿吗?”
“噢!是我不对!错怪你了。”他就是这样一个没一点架子,直来直去的人。
钟伟由5师师长直接提拔为新成立的12纵司令员后,我跟着首长去了纵队,成了他的警卫排长。我跟着首长指挥部队围困长春、解放沈阳、打天津,然后浩浩荡荡下江南,衡宝战役结束后一鼓作气打到了广西……
这时候我已经担任军的通讯队队长了,有一天钟伟把我叫去,也没有什么废话,一上来就说:“你没上过学,现在解放了,没有文化不行,你去上学吧。”
就这样,我离开了钟伟老首长,来到了在桂林的四野第24步兵学校学习,本来以为学习是短暂的,毕业又可以回到老部队,没想到从此与钟伟将军分别,天各一方!